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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了十幾年前意氣風發的崢嶸歲月。

他是燕山薛義,錚錚鐵膽一生,舉杖廝殺萬裏,不該死在病榻上的!

他忽仰天大吼了兩聲,“燕山薛義!燕山薛義!”然後停了下來,鐵杖從手中滑落,青山將崩也!

她忙丟下了槍,一個箭步上前緊緊地接住了他。

他口中溢血,唇邊含笑,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極輕地道,“陛下。。臣出身山野,回歸山野,求仁得仁,也算是死而無憾。但臣死之後,朝中蟄伏之詭譎必會顯露馬腳。天下安定有時,怕是終有一亂,陛下思之所願的那天,也不知要何時才能等到了。。臣知陛下雖其身在外,心中卻始終背負良多。。既然選擇這個時候歸來。。想必也是早有覺悟。。時也命也。。但請恕臣這次不能陪君走下去了。。還請陛下多受累。。再為這個天下殺一條血路出來罷!”

說完此言,他終是緩緩閉上了雙眼,先一步回燕門關喝酒去了。

再為這個天下殺一條血路出來嗎?

她緩緩擡起赤紅的眸,遠山如鴉黛,落霞如殷血。

即便旁人再成全,可這個天下,到底是不肯放過她的。

那就只能——戰到底了!

36.欲變天

我可以回宮了。

因為我受傷的緣故, 再加上我不會騎馬,故被太後特許一同乘坐車輦而歸。

若是平時, 這事我肯定求之不得。

不過今日不同往時,今日的馬車上還坐著那個慕容盈。

所以我格外地坐立難安。

盡管她看起來還是一副仿若無事的模樣, 也不搭理任何人, 但偶爾向我探過來的眼神還是令我不敢直視, 渾身都不自在。

“歸哥哥, 你手上都是...汗水嗎?”慕容泠很親近地坐在我身邊, 無意中摸到了我的手掌上的潮濕,有點詫異我在這樣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裏還會出汗。

我忙訕訕地縮了縮手, 面帶尷尬地笑道, “我這是身子骨還有點虛...稍稍調理兩天就好了。”

“歸哥哥你受苦了。”她像個小大人一樣安慰我,“你放心,母後一定會抓到那些行刺皇家又傷害你的賊人。對吧, 母後?”

我偷偷擡頭瞄了一眼冷太後,正撞上她失神望著我和慕容泠的目光。

那目光好像很遙遠,裏面氤氳著一層迷霧,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。

“母後?”慕容泠似乎也察覺到了太後的異樣, 又轉過頭喚了她一聲。

“嗯?”她回過神來, 目光漸漸清明。

“您一定會抓到那些行刺皇家又傷害歸哥哥的壞人的,對嗎?”她又重覆了一遍。

冷太後點了點頭,目光慢慢定在我一人身上, “自然。但是看起來, 那行刺皇家的黑衣人和抓走歸兒的黑衣人並不是同一撥人。一個心狠手辣, 出手便斃人命;而另一個我看則是網開了一面,並沒有過分傷害你歸哥哥。”她頓了頓,神情變得有些若有所思,“歸兒,你是真的不記得自己被擄走後所遇見的任何人、任何事嗎?包括你是怎麽被藏到連雲寺的佛像後面的,中途難道一次都沒有清醒過嗎?”

我身上的冷汗登時出的更多...如今我自然是不能道出有師父這個人的存在,不然師父可要倒大黴了,更何況這其中還牽連了昕悅...但聽起來太後竟有些懷疑我的失憶。

如果可以,我打心底地不願對太後說謊,但事到如今,只能硬著頭皮否認。

“我..我是真的..真的...”

但我多少有些心虛,一對上太後凝眸盯著我的那種探究的眼神,我竟一時結巴了。

“我找到她的時候,她的確是昏迷不醒,頭部又受了重創,怕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罷。”慕容盈忽然替我接話道。

太後終是收回了放在我身上的目光,轉眸望了慕容盈一眼,低聲道了句,“也虧得歸兒這孩子福大命大,竟剛好在那種地方也能被你尋到。”

“或許是緣分罷。”她笑了笑,像似漫不經心般地瞟了我一眼,“就像當初我從朱雀樓上失足跌下的時候,恐怕也沒人能料到,在那種電光火石的瞬間,也可以有人剛好能接住我罷?”

冷太後沈默了片刻,輕輕落下一句,“盈兒說的也在理。的確,人世間的緣分,誰又說的準呢。”說完,她便不再言語,慢慢閉上美眸,像似在養神。

我暗自長長籲了一口氣,略帶感激地望向為我及時解難的慕容盈。

她卻別過了臉,玩弄著手中的帷幕一角,壓根沒有想打理我的意思。

“歸哥哥...”慕容泠開口似又要向我說些什麽。

不等她把話說完,我急忙打斷道,“對了泠妹,來回顛簸想必你也累了罷,我看回宮還有一段路呢,你不妨再睡一會?”

我能明白這位小公主對我的關心和小女孩的好奇心,但我真的不想太後再對我這段期間的經歷提出什麽疑問了。

所以當務之急,我要盡快堵上她的嘴。

“嗯...是還有點困...”她如實地點了點頭,便很自然地就近抓住我的袖袍,睡靠在我的肩上。我微微一怔,低頭望去,她安靜的睡顏像一朵完美無暇含苞待放的海棠花。

不知是不是她這個年紀的少女正是長得最快的時候,才幾日不見,便覺得她玲瓏的五官更精致了一些,真是越看越像她的母親了。

哎,等再過幾年,等這位小公主真正長大後,也不知道到底要什麽樣的俊傑才能配得上她了。

不過我想那時候,自己應該也不在宮中了,怕是也見不到她長大的那天了。

我正暗暗想著,忽感到腳上微微一痛。

莫名一看,只見坐在我正對面的慕容盈,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,她的繡鞋剛好踩在我的靴子上。

我稍想抽出一點,腳背上的力量便加大了,真的有點疼了。

我詫異又不解地望著她,可她根本都沒轉眸看我。

我身旁靠著慢慢睡熟的慕容泠,正上方坐著閉眸養神的太後,但她顯然沒有睡著,隨時都可能睜開眼睛。所以我也不敢反應太大驚擾到她們,只好一邊忍著,一邊暗暗倒吸冷氣。

好不容易,終於等到她轉過頭來,我急忙用口型對她道,“你在做什麽?很痛哎。”

她一言不發地望著我,又望了望我靠在我肩上的慕容泠,眉心明顯得一蹙,然後又重重地踩了我一腳。

“哎呦!”這一下踩的很重,我忍不住低哼了出來。

“怎麽了,歸兒?”

冷太後倏地睜開眼睛望著我,慕容泠也有些迷茫地擡起頭。

“我..我沒事..只是突然有些頭暈氣悶..”我只好作勢捂著腦袋,胡亂解釋道。

“若瑞王覺得悶,不妨還是自己下車走走罷。”慕容盈冷冰冰地道。

這番話說的極不客氣,就連太後都有些驚異地望著她,該是聽出了她話中的不悅。

“盈姐姐..可是歸哥哥都受傷了..”泠妹小聲地幫我說話。

我只好幹幹地笑,“無妨無妨,其實我也正想下車走走,聞聞外面的鳥語花香。”

太後皺著眉望了望我,又望了望慕容盈,剛想開口說什麽,一陣急促地馬蹄聲打斷了她。

似乎有誰在低聲稟告著什麽,然後楊忠急急地道,“停車!”

他快步走到馬車旁,對太後道,“娘娘...方才從薛府傳來的消息...燕山侯他...他薨了。

我看見太後雙手揪緊了裙裾,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悲傷。

楊忠壓低了聲音,繼續道,“而且...皇上他...皇上他...”

“皇上怎麽了?”太後追問道。

“皇上..皇上已急召兵部尚書沈大人進宮覲見。”楊忠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憤怒和不甘。

太後也用力咬了下唇,但不過須臾間,她便擡起眸,冷冷發令道,“回宮,立即。”

馬車開始全速前進,車廂外的侍衛開始有些粗魯地抽打馬匹,罵咧著開路。

遠遠地夜幕壓至,快要變天了。

只是當時的我,還什麽都不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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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旭跟著內侍監高慎前往禦書房,路徑一處無人的長廊,忽然腳步一頓。

“沈大人,有何不妥嗎?”內侍監高慎帶著幾分明顯的諂媚朝他笑著提醒道,“大人可別教陛下等太久啊,依奴才看啊,陛下要對大人講的可是對大人極好的大喜事啊。”

這能在宮裏待得久的,都是明眼人。

這明眼人自然能看出皇上在這個節骨眼上傳召他的這位表叔叔覲見,定是朝中局勢要有大變數了。而且...這太後還剛好不在宮中。看來誰都不能再阻止沈家位極人臣了。

高慎自然不忘見風使陀地拍怕這位沈大人的馬屁。

沈旭微微整整了衣冠,唇邊浮起了一絲諱莫如深地笑,問道,“高總管是什麽時候在陛下身前伺候的?”

高慎一楞,不知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,但還是垂首如實回道,“奴才是在景帝順貞元年便有幸侍奉陛下,到如今,已剛好是第十四個年頭了。”

“哦?那高總管應該算是最了解陛下的人了罷。”沈旭側過身子,繼續問道,“你可知,陛下和先皇景帝的關系如何?”

“當年先皇膝下就皇上一位龍子,還是冷後所出,自然是恩寵無限,要風得風,要雨得雨。皇上與先皇,是真真切切的父子情深,重於泰山啊。”高慎感慨著回憶道。

“好一個父子情深,重於泰山!”沈旭轉過身,忽然笑道,“那麽,沈某得大逆不道地悄悄問高總管一句。沈某今日看起來,有幾分像景帝?”

高慎猛一擡頭,望向沈旭的臉,夜色下男子的笑是如此熟悉又令人不寒而栗,竟同景帝如出一轍。一時間,險些駭得他倒退了一步,還以為景帝覆生了。

雖說這沈旭本就是景帝的表兄弟,長得有幾分相像,也在所難免。

不過平日裏,他總愛低著頭,對誰都一副慈眉善目溫聲軟語的老好人模樣,也就沒讓人將他和那位半生戎馬的馬上天子燕景帝聯想到一塊。

但今夜的他,顯然更加精心地打扮了一番,此時昂頭負手眉宇冷傲,竟是從形到神都與景帝無比像似。

只有非常仔細分辨,才能看出他的五官要比景帝稍微平和一些,臉上也比景帝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,但藏在眼底深處的一些東西也分明更加陰暗一些。

沈旭很滿意地看著高慎的反應,慢悠悠地道,“請高總管繼續帶路罷。”

“諾。。諾。。”高慎忽然從心底裏傳來一陣說不出的害怕,不敢再輕易回頭。

有那麽一瞬間,他好像看到了這個人藏在內心深處的真正野心——絕不僅僅是位極人臣。

步入禦書房之前,有一雙手重重地搭在高慎的肩上,嚇得他不禁渾身一抖。

“高總管,日後沈某若真的同皇上父子連心,有許多事要繼續仰仗總管照顧的,還望總管多加留心了。”

這話說的,像似警告,又像似誘惑。但帶著絕對的自信。

明眼人高慎慌忙轉身,卑躬屈膝地道,“大人說的哪裏話,是奴才往後有許多地方還要靠大人多多提攜才是。大人若有吩咐之處,奴才自當鞠躬盡瘁犬馬效勞。”而他,當然是個識時務者。

沈旭不置與否地笑笑,再次整了整衣袍,便推門步入禦書房。

在那裏,他那無比缺愛又剛愎自用的小皇帝侄兒還在等著他呢。

沒問題,一切都沒問題。

他當然可以以父親的身份好生照顧他,照顧他的江山,以及他的——母後。

什麽景帝,翎帝,還有這個叛逆的燕少帝,這些姓慕容的家夥,都是一群完全不懂憐香惜玉的蠢貨。

放著這麽一個世間難尋的絕代佳人獨守空閨那麽久,怎麽想都是天下第一大罪也。

37.被質問

沈旭一踏進禦書房, 立馬一掃須臾前志籌滿滿的得意模樣,斂袍垂眸地小步走上前, 極謙恭地向禦座上的少年皇帝司彥跪下行了一個大禮, “微臣沈旭, 拜見聖上。”

司彥循聲擡眼望去, 見來者一身紫袍玉帶, 風度翩翩, 猛瞧之下, 竟像極了自己記憶中的生父。

他一時百感交集,便起身離座,快步上前, 親自扶起了沈旭, “叔父何必如此多禮。”

沈旭雖緩緩站起, 但面上卻沒有半分恃寵而驕。

他始終垂著頭,語氣謙卑, “承蒙皇上厚愛, 但微臣絕不敢壞了朝中規矩, 皇上這聲‘叔父’真是要折殺臣了。”

“叔父說話太見外了,什麽折殺不折殺的。”司彥笑笑, 轉身從禦案上取過一卷明黃詔書,開門見山地道, “不瞞叔父, 薛義既死, 如今朝中宰相一職空缺, 但國不可一日無相。故,朕今夜召叔父入宮,便是要親自授詔於叔父。請叔父走到朕的身邊來,助朕開辟一個真正屬於朕的治世天下!”

沈旭聽了這話,面上非但沒有流露出一絲喜色,反而再次跪下,一躬及地,惶恐地道,“臣請陛下速速收回成命!薛相方薨,天下節哀,陛下該是思量著如何安排詔葬。再則,臣又何德何能,絕不敢窺覷相位。於情於理,臣都萬萬不敢當的!”

司彥皺了皺眉,伸出一手想扶起他,“叔父何必如此畏手畏腳?如何詔葬如何入殮,相信母後和薛家人自有安排,又何須朕再插手呢。至於德行,縱觀滿朝文武,除了叔父,朕也想不到第二人了。”

“唉,即便微臣有幸勉強能得陛下青睞,怕是也難入得太後娘娘鳳眼的。”沈旭低嘆了一聲,始終牢牢跪著不動,將面頰幾乎要貼到地面,“臣實在不願兩年前‘爭相’一事重蹈覆轍,令陛下和娘娘心中不快。臣...臣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啊!”說到最後,他喉中分明溢出幾分哽咽。

司彥聽了這話,冷笑了一聲,“哼,兩年前是朕無能。朕倒要看看,如今還有誰敢阻攔朕的決定!朕現在只要叔父你一句話,你到底想不想幫朕?”

有晦暗的笑意從沈旭眸中一閃而過,他真的太了解如何激這小皇帝了。

少年人的叛逆,大多都是如此,吃軟不吃硬。

你越是推脫他反而越會看重你,反之他則越會抗拒執拗。呵,少年人的面子大過天啊。

可面子嘛,看透了也不過是縹緲單薄的虛名。他沈旭反正是無所謂要不要的,因為對他而言,這世上有太多事物都比那層百無一用的面子更吸引人。

待他擡起頭時,臉上又換作一派清淚縱橫的忠直模樣,“陛下如此擡愛,臣自然想永遠陪伴陛下身側,不求榮華權貴,亦不求青史留名,哪怕只效犬馬奔走之勞也絕無怨言萬死不辭!但臣年紀漸長,沈家也雕敝許久,如今能承蒙陛下聖恩,得以繼承先父兵部之位已是知足,絕不敢再妄想其他。”他話鋒一轉,像似無意中提起家常一般,“倒是楊忠少將軍,本就是薛相子侄,又年輕有為,時伴太後公主左右,很快還將成為國之駙馬。論功論位,怕是太後更有心讓楊少將軍...”

“夠了!叔父何必盡說這些滅自家威風,長旁人氣焰的渾話?”司彥忽然異常煩躁地打斷道,“楊忠,他配嗎?!”幾分殺意掠過他的心頭,姓楊的草包,他也配為相?他也配娶她?!

沈旭極敏銳地抓住了少年人眼中那幾縷稍縱即逝的殺意,繼續刺激道,“但楊少將軍畢竟是先皇的人..這些年又蒙太後偏愛...朝中上下誰不敬重...”

‘啪’的一聲,司彥將手中的詔書重重地擲於地上,怒道,“什麽先皇?!那是大逆不道的逆賊!”他攥起雙拳,紅著眼眶,恨恨地道,“可即便是那逆賊的一條狗也比朕這個親兒子更受她喜歡!”

沈旭慢慢擡起頭,一字一字地道,“陛下,臣都明白。”

司彥此時重重喘息著,他身體一直不好,有時情緒一激動,便會呼吸不暢,頭疼欲裂,脾氣也會一下子壞得夠嗆。

“你明白什麽?這天下根本就沒有人能明白朕!”他惱怒地將禦案上的書卷奏折統統都掃落至地。

沈旭一個箭步沖上前,按住了他不停戰抖的拳,非常及時地溫藹說道,“彥兒...叔父自然都懂你心中的苦...叔父會幫你的...不需要任何賞賜或是榮耀...無論何時何地叔父都會幫你的...這個天下是你的...你是唯一的名正言順。而叔父,是除你母親之外,最愛你的人。”

司彥楞楞地望著眼前這張極似自己父親的面孔,他講的話中帶著一股慈祥的魔力,讓他好像又一下子回到了有父皇庇護恩寵的童年時期。

沈旭伸掌,如對待自己孩兒一般摸了摸他鬢角的發,慈愛地喚著他,“彥兒。”

“叔父...朕只能信你了。”少年皇帝感動地幾欲落淚。

沈旭在心底笑著,已知自己今夜的目的已經全部都達到了。

區區相位,他還真是不急於一時,也不太看得上。

只要能挾天子了,還怕不能令諸侯嗎?

如今薛義一死,楊忠便成了唯一還能威脅到他的先皇舊臣。

只要借皇上的手除去這最後一根心頭刺,那麽這個天下對他而言,便如同囊中之物。

所以他不急,萬事還是要安妥為上,要讓這個小皇帝打心底地信任並離不開自己無怨無悔不求回報的‘親情’才行。

想當年,自己的父親和姐姐就是因為操之過急了,所以反被那個慕容顏擺了一道。

他絕對不會再犯這種愚蠢的錯誤了。

他會慢慢來,一點一點地將慕容家的江山移皮換骨,慢慢變成他沈家的。

至於那位美人太後,相信在她至親的兒子徹底傷了她的心,身邊也再無人可用之後,也終會投入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懷抱。縱觀天下,除了他沈旭,還有哪個男人更有資格呢?

他暗暗一笑,更何況既然上天已經賜予他這張肖似景帝的面容,那麽有些事情,水到渠成,或許也是天意!

他正在心裏得意地想著,忽聽殿外傳來高慎誠惶誠恐地聲音,“奴才見過太後娘娘!”

沈旭不動聲色地眉骨一動。

‘吱呀’一聲,門扉被推開,冷嵐歌面如寒霜地走了進來。

“微臣沈旭,拜見太後娘娘。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。”他又恢覆了一派謙遜恭和的風度,朝她躬身行禮,然後略有心機地微微揚眉擡眸。

今夜的他,絕度有自信能讓她想到自己的丈夫,從此另眼相看。

可她看都沒看他一眼,只是冷聲道了句,“退下。”

沈旭眼皮微微一跳,還是躬身回了一個‘諾’,低著頭從她身側退去。

在擦身而過的瞬間,他終是忍不住別過臉,正巧和她的目光撞上。

僅一瞬,他便瞧見她皺著眉頭移開了目光。

那裏面的確有幾分驚訝,但不像皇上那種崇拜向往的驚訝,而是一種...避恐不及的驚訝。

他走出禦書房後,門扉被宮人們慢慢關闔,他微微側過身子,瞇著眸子透過漸漸狹小的門縫望著那抹清絕的背影。

良久,終是勾唇笑了笑,擡腳離去。

他雖早就聽宮中傳言,當年冷後和景帝不和,但他也萬萬沒想到,居然會到了憎惡的地步。

恩,比想象中要麻煩一點,不過,似乎也更有意思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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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門緊閉,殿內恢覆寂靜。

司彥瞟了自己母親一眼,重新踱回禦座,默默盯著她,緘口不語。

“彥兒,絕不可封沈旭為相。”冷嵐歌亦走上前,帶著幾分焦急,打破了沈默。

司彥冷笑一聲,道,“如果朕非封不可呢?”

“彥兒,封王拜相一事絕非兒戲,怎可如此草率?”冷嵐歌蹙起眉心。

“草率?”司彥又是冷冷一笑,反諷道,“我看母後之前封個王也很草率的。聽說那瑞王也尋回來了不是嗎?母後今晚難道不該高興才對嗎?怎麽一見到朕卻這副愁容滿面的模樣?若讓旁人瞧見了,怕是會以為那小子才是您的親生孩子,朕倒成了撿回來的私生子。”

冷嵐歌聽完這番話,怔怔地望著他,她沒想到他竟對自己帶著這麽多怨氣,身子晃了晃,險些有些站立不住。許久,才苦澀地道,“彥兒...”她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同他講,可啟唇又止,終是又化為一聲低低的‘彥兒...’

他一瞧見母親露出這種難以言明的難過模樣,心底也變得有些不舒服起來。

可他面上卻不肯表露出分毫,只是別過臉,生硬地逐客道,“如今母親將那詔書燒也燒了,而且叔父實則也無意稱相,真的是母親多心了。朕看天色已晚,母親還是早些回宮歇息罷。此事延後再議,也就是了。”

冷嵐歌輕嘆了口氣,慢慢彎下腰,像個尋常母親一般,將他先前掃至地上的狼藉重新擺回書案。

他看在眼裏,心裏更是泛起一番說不出的滋味,可嘴上仍帶著幾分賭氣道,“你又何必做這些?放著自有下人收拾,再不濟,全都丟了便是。”

她凝眸望著他,伸出手來,想像摸歸兒一般摸摸自己兒子略顯清瘦的臉頰,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。

她的手在空中僵了半晌,終是澀然一笑,“皇上要照顧好自己。”

說完,她便轉身離去。

“為什麽?”在她的手剛碰觸到門扉的那刻,他終是喊問了出來,“為什麽你總是要站在我的敵對面?”

他看見她的肩頭隱隱有些發顫,像似過了一世,才轉過身來,含淚道,“哪有做母親的會想害自己的孩子,或是和自己的孩子為敵?”

“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嗎?”他忍不住帶著最壞的想象去揣測,那是他常常做到的噩夢,“還是因為我不是你和那個人的孩子,所以你才總讓我不快活?”

冷嵐歌心中忍不住卷起一片淒然,她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孩子是這樣想她的。

“為什麽你嫁給了父皇,卻不好好愛他,心裏還要想著另一個人呢?”司彥望著她布滿霧氣的眼睛,像似找到了一個發洩口,終是忍不住將那些隱忍在心中許多年的疑問全都朝她拋出,“他們說,是你...是你親手引那個人害死了父皇...是不是你...是不是你?”

是不是她?

是不是她?

似乎時光已經過去太久了,這麽多年的避而不談,久到已經讓她真的有些回憶不起來當初的種種。

她到底是怎麽...一步一步...走到今天這步田地的呢?

她痛苦地望著他,分明是想哭的,可是下一瞬,卻極輕地笑了出來。

“或許...真的是我。”

是的,真的全部都是因為她。

全部都是她冷嵐歌的錯,才會害得他們手足相殘,害得自己的孩子如此恨自己。

死一般的沈寂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才聽見少年皇帝的聲音變得沙啞又寒遠,“你真的應該離開這裏,走的遠遠的,不要再讓朕看到你。”

在那一刻,她是脆弱的,是真的想就按他說的話去做,獨自離開,孑然死去。

但她深吸了一口氣,還是竭力壓住了紛亂的心神和在喉間翻滾的血腥味,“但無論我的過去如何,我如今就是大燕的太後,你的母親。我哪裏也不會去,我只能守在這裏。”說完,她便用力推開殿門,素色的裙裾在冷風中飄揚,她終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
真正可悲的是,她哪有說走就走說死就死的好命。

她心中的牽掛那麽多那麽多,她根本就沒有辦法的。

無論旁人怎麽看她,都只能一輩子守在這裏了。

38.憶舊年(上)

我被太後派人護送回長陽殿。

一切都沒有變。

這座宮殿, 有沒有我, 都是一樣的。

人們出來迎接,臉上掛著連我都看得出來不算真切卻太過驚訝的笑意。

恩,他們眸中的驚訝倒是真的。

應該是沒人能想到, 我竟如此命大, 真的又被找回來了。

我翻了個白眼,無視了眾人,只有兩個人讓我不得不稍稍多在意了一點。

一個是梁九, 他一看到我就哭得跟個小姑娘似的, 淚水嘩啦啦的,弄得我安慰他也不是、不安慰他也不是。

一個是洛梅,我本以為她這次定會也跟梁九一般痛哭流涕,甚至沖上來抱著我不肯放手也說不定。

但是, 沒有。

她反倒是所有宮人中最平靜的一個,臉色蒼白,扶著殿柱, 只是呆呆地望著我。

難道是我這幾天的失蹤真的對她打擊很大,這會兒她是嚇傻了?

於是我拍了拍正抹著淚水的梁九的肩, 示意他男子漢要堅強,便擡腳走向洛梅。

“我回來了,你沒事罷?”我問道。

她楞了半晌,才像如夢初醒般地點了點頭, 淚水落了下來, 伸出手臂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抱住了我。

眾人皆安靜了下來, 瞪大了雙眼看著我們。

我也瞪大了雙眼,擡起雙手。

不可否認,我腦中的第一反應是想推開她的,但看她在我懷中哭得那麽傷心,便又左右為難起來。

最後,我終是不爭氣地伸手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脊背,硬著頭皮安慰道,“別哭了,本王這不都回來了麽...哎...洛梅你思主急切的心情本王都能理解...但這大庭廣眾的...是不是有點不合體統...”

“殿下要是真有什麽三長兩短,洛梅也沒法活了,只能隨殿下去了!”她幾乎是嚎哭著吼出這句多麽會令人誤會的話。

但是沒想到,緊接著,她又說了另一句更加驚世駭俗的話!

我覺得自己一直是個很會體諒旁人的人。

有時候就算明顯錯在別人,我還是會先自省一下,是不是因為我有哪裏做的不好。

就像從小到大,娘親經常對我不理不睬,我都會先想想是不是因為我自己還不夠孝順,娘親才不願對我和顏悅色。

比如此刻,我盯著洛梅梨花帶雨的面容,仔細回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過什麽事讓她誤解。

但自省不過片刻,我便明白這次絕不可能是我的錯。

因為她緊接著說的那句話是——“我都是殿下的人了。”

笑話!我也是女的哎!

雖然以前在青樓楚館之中也聽說過斷袖磨鏡之說,但也沒親眼見識過...哦...阿木師父應該倒是真的...但是我也不知道她們在床笫之間究竟是怎樣的...

咳,不自覺地想遠了。

我擡眼望了一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眾宮人,只好裝作不懂,“恩,你和所有長陽殿中的宮人一樣,都對本王忠心耿耿不離不棄,本王很是欣慰。”說完,我便擡起手用力拉扯開自己和她的距離。

“殿下,奴婢指的是...”她似還想要解釋到底。

“夠了!”我終是目露幾分疲怒之色,高聲道,“本王已經很累了!”

我不知道洛梅是怎麽了,幾日未見,真的是越來越變本加厲。

我知道她是想親近我,也苦於自己女扮男裝的身份不便解釋太多,但我忍不了她這樣隨便胡說八道啊。

就算不想著我的名聲,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清白罷!

梁九小步跟在我的後面,一路偷偷摸摸地望著我,走進內殿後,麻利地給我倒了杯熱茶消消火氣。

我正悶悶不樂地喝著,只聽他道,“殿下...洛姐姐其實也不貪心的...您隨便封個側妃就好...”

“咳咳!”我把口中的茶水咳了他一臉。

側妃?!我好端端地幹嘛平白無故封人做側妃!

“殿下...宮中女子...真的挺不容易的...您就當行行好...隨便給個名分...若是側妃也不行...那夫人或是侍妾...”

“你說的是什麽渾話!”我沈著臉打斷道,“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?又把宮中女子當成什麽了?被人施舍的玩物嗎?這不是行行好的問題,是我壓根就沒碰過她。”

“那洛姐姐又何苦...?”梁九目露迷茫,“她是愛慕殿下不假,但她從不是那種為了名分而不折手段的人。若殿下真沒做過...照理她又豈敢誣陷殿下...”

“我怎麽知道她腦子裏想的什麽。”我一手壓著暈沈沈的額頭,一手沒好氣地揮道,“你也出去罷,我也管不了你們是怎麽想我了。反正我現在是只想睡覺。”

梁九退下後,我累得直接癱倒在床榻上,不過須臾,便昏睡了過去。

畢竟昨天夜裏一宿沒睡,今日又在馬車上顛簸,感覺身子骨都快散架了。

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,只知道我醒來的時候...絕對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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